1998年12月28日,仲冬的细雨霏霏,气候透着几分寒意。这天上午,江西省宜春地区中级人民法院在丰城市召开对龚建平等罪犯的公捕公判大会,容纳三千余人的人民礼堂座无虚席。公捕公判大会结束,刑车呼啸着开赴刑场,一声正义的枪声响过,龚建平这个猖獗一时,流窜作恶,集杀人、抢劫、抢夺数罪于一体,身负5条人命的恶魔,终于亡命疯狂。
赣水之滨的丰城市,丰城商厦坐落在繁华地段,近年经过装修扩建,更显富丽堂皇。
虎年5月12日上午8时,商厦的职工们准时前来上班。按照惯例这时守夜值班员应该开门交班,此刻却不见动静。职工们拍打着卷闸门,扯着嗓子叫喊,里面仍是一片死寂。大家感到蹊跷,撬开一扇卷闸门,这才发现几位值班员均倒在血泊中,金银首饰专柜的保险柜被撬,“出大案了!”闻声赶到的女经理急忙向市公安局拨了报警电话。
“5·12”案震惊了行署与省府,当天上午,省公安厅主管刑侦的副厅长许晓刚、省公安厅刑侦总队长肖冬根、宜春行署公安局刑侦支队长牛志毅,分别率省、地侦技人员赶到丰城,省、地、市三级公安机关就“5·12”案联手开展侦查。
发案现场惨不忍睹:商厦一楼家电专柜西侧搁放值班员观看的电视机桌前地板上,倒卧着1号死者陈西根,头部罩有一布帽,双眼及颈后环绕捆绑带,嘴塞毛巾,双手腕及踝关节亦被绑,地面一滩血水;前厅日化洗涤专柜西隅单人钢丝床上躺着2号死者曾志仁,柜台玻璃上喷有血迹;二楼东侧大厅靠窗户的另一张钢丝床上,蜷缩着3号死者吴万根,被上布满血污。法医尸检表明:三死者每人颈部均有弧形创口,深入喉管,系锐器切割所致。
距2号死者3米远的金银首饰专柜内的铁壳保险柜连座拨起,柜门洞开,空空如也。放置在此价值近14万元的金银、玉器首饰不翼而飞。
兵贵神速。“5·12”案发案当天,丰城市公安局就成立了以局长陈荷明为组长的专案指挥部,市局刑侦大队48名侦查员和城镇分局全体民警为专案组成员。当晚,专案指挥部在刑侦大队会议室召开了首次案情分析会。
5月13日,市电视台向全市人民公布了案情,播放了重金悬赏破案线索的通告。同日,全市性的排查展开。
电视通告播出,专案指挥部的电话成了热线电话,陆续收到各种举报线索430条,据线索出警侦破各类现行和隐积刑事案237起,摧毁犯罪团伙18个。此番重拳出击,为丰城社会切除了一个个毒瘤。尽管一时未切入商厦凶案,民警们仍然无怨无悔,对啃动“5·12”案这块硬骨头充满信心!
曲径通幽。6月5日,省公安厅刑警总队长肖冬根主持召开了协作会议,对与会者通报了“5·12”案情,要求对辖区内金银首饰加工店或销售点进行布控。此措一出,使“5·12”案侦破现出了曙光。
6月17日下午,毗邻丰城的樟树市刑侦大队长张国如向“5·12”专案指挥部报告:“樟树市发现犯罪嫌疑人销赃!”
毒蛇终于出洞,指挥部成员精神为之一振,派员火速赶至药都,在樟树码头附近那家闽南人开的打金店,老板陈某告之:“昨天上午10时许,店里来了个年纪近30的男子,拿出块金坨和一团白金首饰出售,白金开价与市场价相差悬殊,疑是赃物,我离店取钱欲买,他即离去,给守店的弟弟留下了手机的号码。”侦查员追问该人特征,回答说瘦高个、蓄分头、鹰勾鼻,普通话中夹南昌口音,右手中指戴一枚镌有“一帆风顺”字样的金方戒。
专案组通过电信局按图索骥寻找那手机号码,机主却是本市城市信用社欣兴营业所职工彭汩。6月18日,专案组密捕了彭汩,连夜审讯,彭汩交待:此手机早就借给一个叫黄水平的朋友,他的行动诡密、底细莫测,不过他在丰城撬过保险柜我知道,几个要好的朋友我也晓得。继而,彭汩又坦白:6月17日下午,“黄水平”突然提着一真皮公文包到我家吃饭。就餐时,我见公文包内有2个红山茶香烟盒撑得鼓鼓的,用手托很沉,他不让看,但从其包的夹层里拿了一个黄金“鸡心”送给我。临别时“黄水平”讲,商厦的案子是他做的,丰城不能再呆,要到杭州去开店。
专案组依法搜查彭汩家,缴获了那个黄金“鸡心”———正面镌有英国女皇头像,背面镌有雄鹰图案。请商厦金银首饰专柜的营业员辨认,正是被劫的唯一“鸡心”。专案指挥部判断:“黄水平”极可能就是“5·12”凶案的犯罪嫌疑人!
为了查找“黄水平”的下落,专案组又秘密传讯了特情提供的“黄水平”另二位关系人———市区某家具店老板朱某和近郊某工程公司经理何某,证实“黄水平”是南昌县人,近几年携妻租住在丰城,撬保险柜是行家,有位湖南籍的情妇。
专案组运用侦技手段,对“黄水平”的手机进行跟踪,寻找“狼”迹。经查,该手机自5月13日起先后跟本市拖船镇一个体户家、小港镇一私人旅店、湖南礼陵和江苏苏州二公用电话联系过,一次与礼陵通话竟达40分钟,而与苏州的通话连日频繁。再往拖船、小港、礼陵实地查证,“黄水平”曾与情妇戴娜在拖船、小港的租屋住过,礼陵的公用电话亭在戴娜老家附近,6月上旬“黄水平”曾携戴娜在其娘家住了4天复返江西。
专案组再派员赴南昌县调查,获悉“黄水平”的真名叫龚建平,在南昌县和杭州市各有血债,是二地的追捕对象。
至此,专案指挥部分析,“黄水平”血债累累,既不会回南昌安身,也不敢到杭州落脚,他对彭汩说去杭州不过是虚晃一枪,携妻带娼去苏州藏匿的可能性极大。
6月12日,宜春地区刑侦支队刑警蔡宣萍、丰城专案组侦查员黄素云、傅群神不知鬼不觉来到苏州,在苏州警方的配合下,查明“黄水平”用手机联络的苏州电话系横塘镇一家公用电话,离电话亭3米之遥有一家“梦娜”美容厅,店主是丰城人叫熊永辉。为了熟悉该地段情况,蔡宣萍与战友身着便服,“悠闲”地围绕“梦娜”溜达,倏然发现“梦娜”相邻的一幢楼房二楼阳台上坐着一高个男子,特征很像掌握的“黄水平”。他们急速去到横塘派出所,要求调查此人的身份。横塘片警说那是幢出租私房,二楼租户刚来几天,尚未办理暂住证,正准备上门催办。
许是巧合,蔡宣萍等3人刚在横塘派出所坐定,“梦娜”店主就带了一男一女来办暂住证。机警的横塘片警认出男的是丰城市同行要查之人,按照事先商定的计策,把他引到一间审讯室,蔡宣萍3人紧随进屋,黄素云一眼瞥见此人身高一米八多,瘦体型,鹰勾鼻,手戴“一帆风顺”方戒,再问其姓名,回答是“黄水平”。就是他!3人一拥而上,将其按倒戴上了手铐。那瞬间,“黄水平”似乎很平静:“我知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
在派出所门口翘首观望、穿金戴银的戴娜,听到室内一声手铐响,正想进屋察看,没等迈腿就束手被擒。
随之,蔡宣萍等3人由苏州刑警李涛导引,直奔“黄水平”租住房,在楼梯口碰上怀抱婴儿的“李琴”(卢建琴)。她托丈夫的“福”,打扮得浑身珠光宝气,金耳环、金项链、金手链齐全,双手竟戴了4枚黄、白金戒!蔡宣萍在其租房取获了一黑色真皮包、二烟盒壳装的金银珠宝首怖,均是丰城商厦被劫之物。此时是6月22日下午4时,离“5·12”发案时间正好40天!
透过“黄水平”那沉重的案卷,我们看到的是一只嗜血的恶魔,一个衣冠禽兽,表演桩桩疯狂的行径,制造幕幕惨人的悲剧。
化名“黄水平”的龚建平,绰号“五个”、“鬼子”,1973年11月出生于南昌县向塘镇西洛村一个农民家庭。造物主赐予他挺拔的个头,却没有赋给他善良的个性。小时的龚建平就桀骜不驯,心慕邪门。读到小学三年级才会算5个指头数故得“五个”贬称,初中未毕业就吃喝嫖赌无所不能又赢得“鬼子”雅号。
龚建平蜕变成杀人恶魔,得“益”于妻兄卢庆华的“提携”。卢氏很早就成了鸡鸣狗盗,贼胆愈来愈大,“生意”越做越“火”,在妹夫初当人父之际拉他入了伙,使之迈向万劫不复之途。
早在1996年3月的一天深夜,卢庆华、伍海泉(均南昌县人)与龚建平结伙窜到本县境的省良种场红旗分场,蒙面持刀进入职工熊辉良、聂洪英的住室,将夫妇杀死,家中现金悉数抢走。
这年6月,龚建平相邀卢、伍流窜杭州,一日傍晚在某公园“逮”住一对热恋男女,洗劫了两人的钱财,再劫持女青年上假山猥亵。次日上午,3名恶狼又踅入下城区高家河头16号缪家,晴天白日将缪彩英、顾丽华母女衣服剥光,活活扼死,掠走了所有的金银首饰与现金。龚建平把其中一只金戒指卖给一家打金店,获赃款500元,几个人一顿狂饮海喝告罄,复回打金店抢劫,遭店员与街坊齐心围剿,卢庆华、伍海泉被抓“现行”,龚建平侥幸逃脱。
是年底,卢、伍二犯在南昌处决,龚建平惶惶不可终日,为躲避追捕,他将头二个女儿分送岳母和母亲抚养,与妻子卢建琴双双隐姓埋名潜入丰城。乍到丰城,他风声鹤唳,深居简出,几易租房。迫于生计,俩口子起初在剑南街办丁家村饲养过肉鸡、贩过乌骨鸡,肉鸡刚上市,房东丁某发现龚建平与其妻有染,盛怒之下将龚建平全家驱逐出门。龚建平改租该村徐某之房仍想继续养鸡,徐某说脏不让养,加之建琴身怀六甲(以后生下一对龙凤胎),龚建平便在村旁的沙湖路开了间“发廊”取名金龙。
龚建平乍开“发廊”,生意甚好收入颇丰,可他除了与按摩女鬼混,还勾引了别家“发廊”的卖淫女戴娜,觉得她比妻子可人,使尽浑身解数讨好,终将其变为情妇。一年后,“发廊”生意萧条收入减少,难以满足家庭开销和自己与情妇的挥霍,便又走上了盗、劫老路。
龚建平暗忖:自己是负案的在逃犯,合伙作案目标大,不如甩掉同伙安全,从此他天马行空独来独往。1997年10月,他窜往高安市城区,对城中打金店主刘武斌谎称要订作个方戒,诓得店主拿出一块金坨看样,落手就跑,事后卖得现金3000元。1998年4月9日深夜,他又将丰城市市政公司财务室的保险柜用自行车驮出,砸开获款8000元。
欲壑难填。龚建平从虎年4月起就酝酿作一大案,攫取一大笔钱财,并将目标瞄准了丰城商厦。5月初的一天,商厦上班时分,他与戴娜扮作未婚夫妇来到金银首饰专柜前询问首饰价格,看到营业员正从保险柜中取出首饰摆进柜台,遂探得猎物存放位置。到5月12日入夜,他独自出门将作案工具用蛇皮袋装着先移送到商厦斜对面一间不起眼的旧房内,折回商厦周围打探了进出路线,一切就绪后还回家睡了一觉。凌晨2时许,他像幽灵爬上商厦窗台,剪断钢筋,再戴上手套,脱下皮鞋爬进商厦内。
龚建平蹑手蹑脚楼上楼下一转悠明白整个商厦只有3个老人且有2人入睡时,乍进厅的惊慌一扫而光,猛举利刃,向睡在金银专柜前73岁的值班员曾志仁颈部刺去,老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断了气。尔后,他又返回二楼厅中将梦中游弋的65岁的值班员吴万根送上西天,转身见陈西根仍沉浸在电视剧剧情中,轻轻绕其身后,用刀架在这位无辜者的脖子上,将其帽子扯下扣在脸上,再塞嘴捆身,这才从容地撬掰保险柜。
龚建平做完这一弥天大案,先带情妇辗转本市拖船、小港、秀市,湖南礼陵等地藏身,最后又携妻子出逃苏州,不日与情妇戴娜会合。原打算通过“朋友”熊永辉在横塘镇开家服装店让妻子经营,再辟间“发廊”让情妇主管,岂知刚住4天就落入法网。
据警方查证,龚建平除了数次单独抢劫、抢夺作案外,从1995年9月起到归案先后参与抢劫7次、参与盗窃18次,共掠夺现金、财物价值逾40万元,抢、盗中置5名无辜于非命。
狱中的龚建平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追悔莫及,曾偷着把牙膏管铝皮磨尖割腕欲自杀,被看守民警发现未能得逞。他的情妇戴娜治安拘留期满却不肯离开看守所,闹着想与龚建平同归宿,警方未满足她的无理要求,将她遣送回原籍劳教。
临刑前,笔者采访了龚建平。他说:“我从小想当个企业老板,想不到成了江洋大盗。我恶贯满盈,死有余辜,除了愧对受害人,就是对不起自己的儿女,我不配当他们的父亲。假如还有来生,我要堂堂正正做人……”然而,龚建平的忏悔来得太迟了!